2007年元旦剛過，就爆發了眾所矚目的力霸掏空大弊案，王又曾夫婦捲款潛逃出國，留下了逾千億元的大窟窿，引起了朝野各界的口誅筆伐。社會大眾也不禁納悶，為何公司治理碰到了力霸集團就大崩盤？
有些人認為法人董事是罪魁禍首，主張全面廢除法人董事。的確，公司法第27條第1項規定的法人董事及第2項規定的法人代表董事，兩者均可由法人隨時撤換改派，一般泛稱法人董事，是我國獨創的怪制。法人董事難有獨立自主意志，違悖健全公司治理強調「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」的基本精神，應該改革導正，筆者幾年前就曾為文呼籲，現在也樂觀其成。
不過，法人董事制度在我國行之有年，大部分企業的大多數董事都屬於法人董事性質，是公司經營控制賴以維繫的主要機制，事實上，政府就是法人董事制度的始作俑者，公司法第27條當年就是應政府公股的需求而訂定，企業只是跟著搭便車而已。因此，若無適當替代配套而貿然廢除法人董事，恐會滋生更大困擾。況且，要廢除法人董事，必須修訂公司法，立法院議事耗日費時，可能遠水救不了近火。
就事論事，法人董事未必就是力霸掏空案的罪魁禍首，我國很多優質企業如台塑、統一、裕隆等等，董事會成員幾乎全是法人董事，但也沒變成五鬼搬運的力霸，可見主其事者的道德品行才是決定公司治理良窳的主要因素。當然，我們談公司治理，不能只是寄望於企業經營者的道德品行，而是應該建立制衡架構，讓正派經營的人能夠揮長才，讓為非作歹的人難以上下其手。
目前我國公司治理揭櫫的制衡重點就是設置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。誠然，力霸弊案的關鍵在於整個集團的領導班子都是自己人，全聽王老闆發號施令。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，力霸集團各企業若已設置真正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，是否可防範掏空弊案的發生，或者起碼可讓弊端提早曝光而減輕損害？
平心而論，我國現行公司治理法令其實相當周詳，推動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也不失為務實之計，若干措施雖有矯枉過正或隔靴搔癢的小瑕疵，但仍不掩大瑜。只是新制才剛上路，尚未落實，有待加速。自今年1月1日起改選的董事會都需適用新制，開始設置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，假以時日，應可見到制衡功效。
不過，徒法不足以自行，政府主管機關在強制要求設置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的政策上，似有「重重提起，輕輕放下」之嫌，是否為循序漸進的考量，抑或鬆手放水的妥協，不得而知。
根據相關法令，金管會有權強制要求公開發行公司設置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，但金管會迄今卻只函令要求金融機構和實收資本額500億元以上的上市櫃公司必須設置獨立董事，對審計委員會則僅暫採推廣宣導方式鼓勵而不強制要求設置，貫徹實施公司治理的決心和信心似有缺欠。
我國實收資本額達500億元的上市櫃公司家數不多，力霸可能就不在其列，為何選定這個超高門檻，讓很多公司不必設置獨立董事，似有重新檢討的必要。至於審計委員會的設置，可讓獨立董事大幅增強制衡功能，金管會卻不強制要求任何公司設置，其理安在，令人費解。即使說循序漸進，總該有個開頭，從攸關大眾資金的金融機構先行要求，似不為過。
獨立董事和審計委員會的設置，絕對不是公司治理的萬靈丹，卻是目前公司治理的推動重點，也是主管機關權限內可以強制要求實施的事項，舉手之勞，何樂而不為之？ 本文同時刊登於【2007-02-13/經濟日報/A12版/觀點】 黃日燦（美國哈佛大學法學博士、眾達國際法律事務所主持律師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