復興航空無預警停飛，臨時董事會決定解散下市，由於牽涉航空運輸、消費者、債權人與勞工的權益，引起熱烈討論。其中出現兩個說法，值得探究：第一，因為復興航空現在資產大於負債，所以債權人不能聲請公司重整。第二，一旦聲請復興航空重整，債權人會扣押公司資產，導致停飛無法營運。
關於第一個說法，須知道法院是否准許債權人聲請復興航空重整，是看有沒有符合公司重整的聲請要件。依照公司法第282條規定，聲請重整的要件是公司因財務困難，暫停營業或有停業的疑慮，而有重建更生的可能。至於什麼是因財務困難暫停營業或有停業的疑慮，是指公司資金週轉達到極限，不能清償已屆期的公司債務，或清償公司債務，將使公司財務陷入窘境。
日本規範公司重整程序的會社更生法，就有相同但更清楚的規定。日本會社更生法第17條規定，公司重整的要件是當公司有啟動破產程序的事實，或清償到期的債務，將使公司繼續經營發生顯著的障礙。如此表明公司得否重整，主要看有無清償能力，資產小於負債並非絕對要件。
因此，債權人聲請復興航空重整的關鍵，並非是資產小於負債，而是公司有沒有處於財務困難的情況，是否不能清償已屆期的公司債務。雖然復興航空的負債目前小於資產，但若因資金週轉問題或經營不善，導致不能清償屆期債務，就可能算是公司處於財務困境而不能清償的情況。
如果復興航空的債權人，判斷公司重整後可以達到收支平衡，且有繼續經營的價值，但不希望原有高層團隊經營，就可以主動出擊，依照公司法第282條規定聲請復興航空重整，再適用公司法第290條規定，換上自己屬意的經營之神。
關於第二個說法，則是誤解公司法重整程序與保全處分的意義。首先，唯有進入重整或破產程序，復興航空才可以透過有秩序與有效的程序，公平處理債權人的權利，避免爭先恐後、先搶先贏的不公平局面。
再者，公司法第287條規定的保全處分，是為了避免公司既有管理團隊任意處分公司財產，損及一般債權人的權益，或避免公司無計畫履行債務或刻意偏心某債權人，導致公司財務更加惡化。
這樣的設計也可以在日本會社更生法看到，日本會社更生法第24條以下規範更生程序的保全措施，就是要避免公司惡意賣掉資產，或是獨厚特定債權人，讓重整程序得順利進行，在債權人、股東及其他利害關係人利害間取得平衡，追求公司繼續經營與浴火重生。
在復興航空事件中，除非債權人判斷復興航空進入重整前想要賣掉飛機，或是繼續嚴重虧錢的航線外，否則作為一個理智的債權人，應該不會盲目扣押公司資產，不讓飛機起飛。
若復興航空聲請公司重整，並非無前例可循。日本航空曾於2010年依日本會社更生法聲請公司重整，請到日本近代經營之神稻盛和夫擔任董事長，加上政府與銀行的支持，經過重整程序，日本航空不但東山再起，還重返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上市。
最後借用石滋宜博士所說：「什麼是笨？就是老是用同樣的方法做事，卻期待會有不同結果的人。」如果債權人想要復興航空繼續經營，極大化自己利益，請研究評估一般人認為不可能的重整程序；如果政府想要復興航空繼續飛行，請勇於採取不同作法，參考日航經驗並儘快通過債務清理法草案；如果復興航空自己想要浴火重生，就換掉爭議高層挽回大家信心吧。
蕭富庭
拓威法律事務所合夥律師